《霍夫曼照相馆》(2/2)
Enigma Variation(二战德国)《霍夫曼照相馆》:准备有声小说在线收听
&esp;&esp;“明白了。”我打开一个粉底盒,测试质地。粉质细腻,遮瑕力中等——确实适合打造轻薄妆感。
&esp;&esp;“对了,你刚才说会化杂志上的电影明星的妆容?能不能……找个时间教教我?我也想学。”
&esp;&esp;我想起卢恩对“禁忌读物”的热情,和爱娃此刻的眼神如出一辙。对有些女孩来说,化妆不是伪装或防御,而是一种游戏,一种探索自我可能性的方式。
&esp;&esp;“可以”
&esp;&esp;第一天的工作从下午开始。顾客是一位即将结婚的年轻女孩,由母亲陪同前来。她五官集中,骨骼感强,希望拍照时“脸看起来小一点,眼睛大一点”。
&esp;&esp;霍夫曼先生的要求在我脑中响起:自然,不着痕迹。
&esp;&esp;我选择比肤色深一个色号的修容粉,轻轻扫在她下颌线和颧骨下方——不是柏林流行的那种明显阴影,而是不明显的色调过渡。眼妆只用最浅的棕色在眼窝处晕染,内眼线填补睫毛根部,外眼线几乎不拉长。腮红是淡淡的蜜桃色。
&esp;&esp;完成后,女孩在镜子前左看右看。“好像……没什么变化?但又确实更好看了。”
&esp;&esp;她的母亲满意地点头:“这种妆容比自己化的妆更加端庄。她自己化妆看上去不像一个即将结婚的人,妆容太浓,拍出来都不像本人了。”
&esp;&esp;但从光学角度来说,浓妆能放大她的优势,更加上镜。
&esp;&esp;霍夫曼先生经过时瞥了一眼,什么也没说,但微微颔首。
&esp;&esp;第一关通过。
&esp;&esp;下班时已是傍晚六点。我按照尤尔根给的地址,前往慕尼黑大学附近的一家小咖啡馆,与尤尔根和伊丽莎白约在那里见面。
&esp;&esp;尤尔根和上次见面一样,浅棕色头发凌乱,看到我立刻大幅度挥手:“露娜!这里!”伊丽莎白坐在他对面,亚麻色长发披肩,微笑着向我点头。
&esp;&esp;“欢迎回到慕尼黑,”伊丽莎白说,“柏林大学录取的事,恭喜你。“尤尔根,先让露娜点些喝的。”伊丽莎白转向我,“路上顺利吗?柏林那边一切都好?”
&esp;&esp;“谢谢。路上顺利。柏林的朋友们很好。“我坐下,点了杯黑咖啡。
&esp;&esp;“露娜,你夏天在慕尼黑做什么?”
&esp;&esp;“在霍夫曼照相馆做化妆师。”
&esp;&esp;“化妆师?”尤尔根眨了眨眼,“听起来和数学完全不一样。”
&esp;&esp;“本质上也是应用几何和色彩理论。”我淡淡地说。
&esp;&esp;尤尔根笑起来:“说得好!一切皆数学!
&esp;&esp;“尤尔根,伊丽莎白,你们暑期留在慕尼黑做研究?
&esp;&esp;“对,导师有个数论相关的项目,关于素数等差数列的。”尤尔根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题,“你上次在柏林提到的关于高维推广中奇异结构复杂性的问题,我回去后和伊丽莎白讨论了很久。我们觉得,也许可以从筛法的角度重新构建……”
&esp;&esp;尤尔根跳跃的思维与伊丽莎白在旁边适时地修正和补充,讨论变得高效而深入。我分享了一些在柏林大学讲座和沙龙中接触到的新思想,他们则介绍了慕尼黑大学数学系近期的一些研究动态。
&esp;&esp;一小时后,尤尔根提议:“去喝一杯?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啤酒馆,气氛很轻松。”
&esp;&esp;伊丽莎白微微蹙眉:“不要去贝格勃劳凯勒。最近那里……不太平静。”
&esp;&esp;尤尔根摆手:“当然不去那儿。那里就成了某些人的圣地。我们去奥古斯汀啤酒馆,传统,游客多,反而安全。”
&esp;&esp;“贝格勃劳凯勒……”我想起1923年那里发生了一场暴动。当时我还在上小学,只记得大人们紧张的低语和街上突然增多的警察。现在,那里似乎成了某种极端思想的聚集地。
&esp;&esp;“我认识的一个叔叔让我少去那些地方。”我说。这是事实,表明立场,同时避免卷入。
&esp;&esp;奥古斯汀啤酒馆人声鼎沸,木制长桌旁坐满了各色客人。我们选了角落的位置,点了啤酒和小食。尤尔根喝了一大口啤酒,舒了口气:“有时候觉得,数学之外的世界越来越吵了。”
&esp;&esp;伊丽莎白转动着酒杯:“我父亲在报社工作,他说最近政治新闻的篇幅越来越大,观点也越来越……极端。”
&esp;&esp;“柏林也一样。”我说,“街头的口号,集会的喧嚣。但大学里暂时还算安静。”
&esp;&esp;“希望如此。”尤尔根摇头,“不过慕尼黑毕竟是……运动兴起的地方。大学里也有学生团体开始活跃,穿褐衫,喊口号。我们数学系还算好,哲学系和历史系那边争论得很厉害。”
&esp;&esp;伊丽莎白点了点头。“有些教授开始夹杂一些……与学术无关的评论。关于‘德意志科学’、‘纯粹性’之类的。”
&esp;&esp;“愚蠢。”尤尔根嗤之以鼻,“科学就是科学,哪来的‘德意志’或‘犹太’之分?爱因斯坦是犹太人,他的相对论难道是‘犹太物理学’?荒谬!”
&esp;&esp;“小声点。”伊丽莎白看了看周围。
&esp;&esp;“选择忽略噪音是最优策略。”我说,“专注可解决的问题。”
&esp;&esp;伊丽莎白看了我一眼,若有所思:“但有些噪音,可能会改变解决问题所依赖的公理体系。”
&esp;&esp;她说得对。如果整个社会的“公理”——基本的价值前提和规则,被暴力修改,那么即使是最纯粹的数学研究,也可能失去其赖以生存的土壤。冯·诺伊曼选择离开,或许正是基于这种计算。
&esp;&esp;“所以我们得在改变发生前,尽可能推进研究。”尤尔根举起酒杯,“为数学,为还能安静思考的日子。”
&esp;&esp;我们碰杯。啤酒的苦涩在舌尖蔓延,伴随着啤酒馆里蒸腾的喧沸。
&esp;&esp;笑声、碰杯声、巴伐利亚民谣的片段,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不和谐的激昂演讲余音。这些声波在空气中迭加、干涉,形成复杂的波形。
&esp;&esp;“所以,我们平常什么时候见面?露娜,你一般什么时候有时间。”伊丽莎白问我。
&esp;&esp;“霍夫曼先生让我周日休息。”
&esp;&esp;“那就周日上午。”